下山的路比来时坦荡阳光穿透林叶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金网。
骨刀别回腰间断剑被我用布裹了斜背在身后——陈九说这剑叫“镇龙”原是神女佩剑如今该由我接着带。
手心的龙鳞温凉不再发烫只在路过溪边时会映出水里游鱼的影子连鳞片上的纹路都看得分明。
快到黑风口时听见林子深处有窸窣声。
不是野兽倒像有人在搬东西。
我摸出骨刀龙鳞微微发亮照出几团灰影正往树上爬背上驮着个麻袋麻袋口露出半截衣角是陈九常穿的粗布褂子。
“下来。
”我低喝一声骨刀上泛起薄光。
灰影齐刷刷掉下来竟是几只半大的黄鼠狼前爪还抓着麻袋绳眼睛瞪得溜圆却不敢跑。
为首那只脖子上系着根红绳像是黄老太身边伺候的那只。
“黄老太让我们送东西。
”红绳黄鼠狼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得像雀儿叫爪子往麻袋上扒“陈先生的遗物还有……黄家的令旗。
” 麻袋里滚出个木匣子打开是几件旧物:磨得发亮的铜烟袋缺了角的罗盘还有本线装书封皮写着“镇龙诀”字迹是陈九的。
令旗是杏黄色的上面绣着只昂首的黄鼠狼旗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细看竟是东北各路山仙的名号。
“老太说以后您就是东北山仙的共主。
”红绳黄鼠狼抬起前爪往我手心递了块玉佩玉质通透里面嵌着缕金线“这是黄家的龙涎玉能号令黄仙谷所有子弟。
” 我捏着令旗布料粗糙却沉甸甸的。
陈九的烟袋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像他蹲在庙门口抽烟时的样子。
龙鳞在这时轻轻发烫映出红绳黄鼠狼身后的树——树洞里藏着只小狼崽毛是灰白色的正抖着身子往深处缩。
“那是狼仙的崽子。
”红绳黄鼠狼的声音低了些“老太本想处理了被陈先生拦住了。
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 我看着树洞里的狼崽它的眼睛是浅灰色的没有狼仙的凶戾只有怯生生的光。
骨刀上的金焰闪了闪又慢慢褪去。
“带它回黄仙谷好生养着。
”我把令旗和龙涎玉揣进怀里木匣子抱在胸前“告诉黄老太共主我不当令旗替陈先生收着。
以后山仙各司其职谁也别想再搞吞并那套。
” 红绳黄鼠狼愣了愣磕了个响头招呼同伴驮起狼崽很快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风穿过黑风口带着远处河面的水汽比来时清冽了许多。
走到河边时夕阳正往水里沉把河水染成金红色。
我蹲下身摸了摸水面龙鳞的光映在水里竟浮出张模糊的脸——眉眼像我嘴角却带着陈九那样的笑。
“师父。
”我轻声说把木匣子放在岸边“烟袋我替你收着《镇龙诀》我会好好学。
你说敲钟是守护我记住了。
” 水面的影子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我捡起块扁平的石头往河心扔去石片跳了三下沉入水里溅起的涟漪里龙鳞的光慢慢散开和夕阳的金红融在了一起。
抱着木匣子往家走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挂在树梢上像枚透亮的玉。
路过陈九常去的那棵老榆树树底下新冒出丛野菊黄灿灿的正对着月亮开得热闹。
我知道以后的路还长。
或许还会有想抢龙鳞的邪祟或许还会有龙脉翻涌的险事但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攥着骨刀往前冲的愣头青了。
陈九用仙骨给了我肉身娘用龙鳞给了我使命而我该用自己的脚一步步走下去。
走到家门口时门是虚掩的院里的老井边放着个熟悉的竹篮里面盛着刚摘的青菜沾着新鲜的泥土。
我推开门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烟飘出淡淡的米香。
“狗剩回来啦?”王婶端着碗粥从屋里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陈先生说你今天回让我给你留着饭呢。
”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是她整夜坐在炕边给我擦汗。
龙鳞在手心轻轻发烫像陈九的手拍在我肩上的温度。
“王婶我回来了。
”我笑了笑把木匣子放在桌上“以后不用等陈先生了我陪您。
”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镇龙诀》的封皮上“镇龙”二字像是活了在光里轻轻动了动。
灶房的粥还在冒热气混着院里的菊香成了这世上最安稳的味道。
我知道这才是陈九想让我守的东西——不是冰冷的龙脉不是空泛的名号是烟火气里的日子是那些藏在山间水里的活生生的希望。
至于龙鳞和断剑就暂且压在箱底吧。
等哪天山风再起河水变浑它们自会再亮起来。
而现在该喝碗热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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