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寒气像冰水一样渗进骨头缝里。
陈玄墨背着几乎没了气息的林九叔胖子拖着肿成发面馒头、疼得钻心的脚踝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三个人在迷宫一样的老城窄巷里穿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脚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空气里还飘着祠堂那边过来的焦糊味和尸臭混着巷子本身的霉味和潮气。
“墨…墨哥”胖子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声音带着疼和怕“歇…歇会儿行不?脚…脚真不行了…” 陈玄墨停下靠在一堵又冷又湿的砖墙上小心地把背上的林九叔放下来让他靠着墙根。
老人身体软塌塌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灰得像旧报纸呼吸弱得几乎摸不着。
陈玄墨自己也累得够呛后背的伤口被汗一腌火烧火燎地疼。
他看了一眼胖子那只又红又肿、沾满泥巴和血痂的脚踝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能停久。
”陈玄墨声音沙哑带着疲惫。
他警惕地扫视着巷子两头。
黑暗浓得像墨静得吓人。
这安静比什么都瘆人。
祠堂塌了那么大的动静那个大块头怪物南洋的老鬼还有不知道猫在哪儿的赵金福…随时可能追过来。
更别说可能被惊动的公安。
他下意识碰了碰后腰别着的蛇纹匕首。
刀身冰凉没动静。
但左手手腕上那七个星点印记还在一跳一跳地疼提醒着他“七杀”的血和地上那个“湘西”的血字。
林九叔昏迷时冒出的那股黑气带着“赶尸门叛”的零碎话像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
湘西…赶尸门…叛徒…光这几个词凑一块儿就让人脊梁骨发冷。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听说邪门得很。
他们仨现在一个快咽气一个脚快废一个也累得够呛身无分文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怎么去?去了又能干嘛? “妈的…”胖子顺着墙滑坐到地上疼得直抽凉气。
他小心地脱下那只又脏又破、沾满污血的鞋。
借着巷口漏进来的一点灰白天光能看见他脚踝破了好几处皮肿得发亮伤口里嵌着沙子和泥混着血水的黄水还在往外渗。
“这他娘的…得弄点药啊墨哥不然真废了…”他声音带着哭腔。
陈玄墨没吭声。
药?上哪找去?他目光落到林九叔身上。
老人还昏着嘴唇干裂发白气若游丝。
陈玄墨蹲下身小心地解开林九叔胸前破烂的衣襟。
老人枯瘦的胸膛上布满了旧伤疤有刀砍的还有些像…奇怪的烙印。
靠近心口的地方赫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那印子边儿清清楚楚颜色黑得发亮像刚按上去的透着一股子阴冷的邪气! 陈玄墨眼神一紧。
这掌印…绝不是新伤!倒像是陈年的诅咒或者封禁因为林九叔快不行了压不住才冒出来!那股阴冷劲儿让他手腕的七星印都跟着刺疼了一下。
“九叔他…”胖子也瞧见了那乌黑的掌印吓得声音都变了“这…这啥玩意儿?” “不清楚。
”陈玄墨声音沉重“肯定跟祠堂底下那鬼东西脱不了干系。
”他给林九叔掩好衣服。
现在最要紧是找个地方藏身处理伤再想法子弄点钱和吃的。
他看向胖子“胖子你家除了祠堂还有没有别的、没人知道的窝?比如…堆破烂的老屋?或者…你小时候藏宝贝的犄角旮旯?”他知道胖子家祖上有点底子虽然败了说不定还有地方能落脚。
胖子忍着疼小眼睛使劲转着回想脸上油汗墨汁混一块脏得没法看。
“地方…地方…”他猛地一拍大腿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哎哟!想起来了!城西!城西打铜巷最里头!我家以前在那儿有半间小铺面!早些年做点小买卖后来…后来好像租给个收破烂的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地方贼偏!巷子绕得像肠子!我小时候跟我太公去过一次!” 打铜巷?陈玄墨有点印象是片快拆的老破小三教九流地形复杂。
铺子要还在哪怕塌了半边也是个能喘口气的地方。
“就去那儿!”陈玄墨立刻决定。
他重新背起林九叔对胖子说:“忍着点到了地方就能处理。
” 胖子咬着后槽牙用那根砸过罗盘底座、现在当拐棍的粗乌木棍撑着地挣扎着站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钉板上疼得他冷汗直冒嘶嘶地吸冷气。
两人再次钻进黎明前的黑暗里。
陈玄墨专挑最荒僻、最绕的小路走躲着可能有人的大路。
胖子拄着棍一步一挪地跟着胖身子在窄巷里笨拙地蹭时不时撞到堆着的破烂发出哐当轻响。
天慢慢亮了灰蒙蒙的像没洗干净。
老城区有了点动静——远处咳嗽声泼水声早起鸟叫。
这些平常声音现在听在陈玄墨和胖子耳朵里却让人心里发紧。
他们像两个闯进别人地盘的鬼浑身洗不掉的尸臭和血腥味。
胖子累得快要瘫了的时候他们终于钻进了打铜巷。
巷子窄得只能过俩人两边房子又矮又破墙皮掉得厉害长满青苔和野草。
空气里一股子铁锈混垃圾的馊味。
巷子最深处果然有间破得快散架的小铺子门板歪斜挂了把锈得不成样子的大铁锁。
门头上几个字糊得看不清:“王记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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